母亲说她17岁嫁给父亲来到这个村子里时,我知道母亲那时才16岁,村子里上年纪的老人在谈起年龄时,总喜欢虚上一岁。所以,每每母亲说起她7岁就没了娘,我那唯一的舅舅才4岁时,我也知道母亲在6岁时就失去了母爱。姥爷去世时,母亲也就40岁出头。母亲是个苦命的人。
母亲带我去姥爷家走亲戚时,我记得是大约10岁左右的样子。贫瘠的山岭上散落着几十户人家,姥爷的家就在村口。用粗一点的树枝编成的大门,院墙是用扁的石块垒成的,三间房子的院子只在西边有两间土房子,还是茅草房顶。我无法想象母亲小时候在这里生活的场景。
小孩子跟着大人走亲戚,盼着的是能够吃到好吃的饭菜,可姥爷家顿顿都是煮的地瓜和贴在锅边蒸的玉米饼子,慢慢地我就不愿到姥爷家走亲戚去了。
父亲在外地的一座煤矿上上班,难得回家一趟。我有个叔叔远在陕西的一个地质队上工作,爷爷奶奶就一直同我们生活在一起。我们兄弟姊妹五个,加上爷爷奶奶和母亲,包产到户时,我们还有八口人的土地呢。
整个家庭的农活和家务活落到了母亲和两位姐姐身上。冬天要穿棉衣服,姥爷、舅舅,还有两个表哥(妗子在生下两个表哥后不久,就去世了)他们四个人,我们五个人,再加上母亲的,整整10个人的棉衣棉裤,都是母亲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缝出来的。
一大家人的吃饭也是问题,过上几天,母亲就要摊煎饼。天还没有亮,母亲就点上煤油灯摊上了煎饼。待到那一大盆子的玉米糊子变成一摞厚厚的煎饼时,已是几个小时过去了。等到母亲收拾,洗刷完毕,开始吃早饭时,已是早上9点多钟了。
母亲不停地洗菜做饭,洗洗刷刷,整日劳作,每到冬天两手就裂开了血口子,疼得母亲直咬牙。老院里有棵杏树,树干上会冒出一些白色的透明似胶的东西来,母亲就把它涂到裂口上,盼着那胶能把那裂口粘住。
爷爷喜欢喝点酒,尽管生活艰难,母亲从未断了爷爷的酒喝。曾有一次,母亲借了7家邻居的钱,才凑够了给爷爷买一壶酒的钱。奶奶脾气不好,经常生气不吃饭,可母亲照样把饭放在奶奶的床头,也从未见过母亲和奶奶争吵过。
母亲受了委屈,总是独自发呆。有一次,我看见母亲一边摊着煎饼,另一只手比划着,嘴里还嘟囔着什么,似乎在与人吵架、评理。母亲用这种方式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怨气。
母亲没有文化,更不会给我们讲做人的大道理,可她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上。
诗人余光中把黄河比作母亲,千里迢迢来看望他的母亲,他的那篇《黄河一掬》,催人泪下。
母亲也是一条河,一生默默地流淌着,养育着自己的儿女,用她那宽广的胸怀包容着命运赐给的一切,把委屈、磨难、劳累和心酸都沉在了河底深处,却把沿岸的风景,那欢快的奔流不息呈现给了世人。
母亲是条河,一条我心中的河,永远流淌在我的骨子里。
母亲节之际,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,也祝福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、快乐、幸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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