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图源: pixabay.com)
上次在《坚守与逃离》说了L和P的故事,今天来说说J的故事。
大学毕业后,为了上班方便,我在J家住了一段时间。J家是租的房子,那时他的父母妹妹都回到上海了。
J是我初中同学,初二就回上海了,寄住在姑妈家,在上海读了一年初三后考了中专。后来做了销售,能说会道,性格外向,能力很不错。我在他家时他跳过一次槽后,似乎就开始独当一面了。他和我哥一样,已经和上海人完全相同了,旁人无从分辨。
他一直对于我的种种思考感到毫无必要——明明都一样是人,分什么类?做好自己就行了,想那么多干吗?
我和J关系很好,即使他回上海后,我每年假期也会去他家玩,偶尔帮忙干些农活比如棉花打顶。
新疆团场的小孩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要勤工俭学,主要都和棉花有关。
五月份解放棉苗和定苗,就是棉籽发芽后,要把塑料地膜戳个洞让苗钻出来,留下最茁壮的那棵,别的都要拔掉;
七月份棉花打顶,那时棉苗已经长到半人高,要把顶尖的部分掐掉,以免一直长高而不长棉花;
从9月下旬开始就要拾棉花了,把棉花采摘下来,每天定额根据年级高低5~20公斤不等。
完不成任务要交钱,超额完成有奖励,可以赚钱。我基本上每次能超额一点点,辛苦2星期能拿个几块钱。
我一直认为拾棉花是世间最累的活,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。早上天不亮就要出门,新疆昼夜温差大,摸黑时冻得像条狗,中午艳阳高照,又浑身出汗眼冒火星。弯腰在没有尽头的棉花垄间缓慢前行,会感到人生毫无希望,活着真是和脚下的蜈蚣蝎子没多大区别。
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王石的访谈,他说:
“登山对我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。谈判时我往那儿一坐就有优越感,我在山上一呆就能呆一个月,你能吗?无论从意志上还是体力上你都磨不过我。”
年轻的时候我也有一种类似的优越感,和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在一起时,觉得从小所经历的那些,使得我抗压能力无人能敌。
当然,这个念头只是偶尔闪过,我深知这个能力只是生存的必要条件,单纯的它没有什么用,逆来顺受并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。我还需要更多的能力,如眼界,格局,魄力等等。而这些能力,上海的同学们比我起点更高。
和他们相比,知青子女们更多的时候,看到的是上海的底层艰辛,视角完全不同。我们看到的都是大上海的一部分,综合在一起才是比较真实完整的生活图景。
J全家都很乐观,有时父子之间也会爆发战争,但无论生活中发生什么,都是整天乐呵呵的。这个特质我太喜欢了,我们大多数人都没能做到像他们一样。
快乐也是一种能力,和经济状况无关。
当年回沪知青聚集在人民广场静坐“搞事情”时J的父亲也去过,辛劳一生回到上海两手空空只有一家四口,确实需要政府的帮助——如果这样的状况D还视而不见的话,那这个国,还有什么理由让人们爱它呢?最后争取到一间和平公园附近的房子,面积不大,但至少有了真正的家了。
J和妹妹都各自结婚买了房,生活得很好。听说他妹妹对于住房还折腾置换过好几次,现在住着很大的房子。
J找了个上海本地女孩成家,至今还偶尔会对我说:找本地人结婚,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。这是事实,只是我不太喜欢这样考虑问题。
J的父亲身体不是很好,最近几年动过手术,还报过几次病危。但我上次见到他们的时候,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,热情洋溢,对于生活举重若轻。真是幸福的一家。
节选改编自微信公众号:吻火者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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